葉以健

廣東省江門市新會第二人民醫(yī)院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們還要去肝膽道病室看一看李伯父，這是一定要去看的病例，一來他的病很有代表性，大家對他很熟識，我講課經(jīng)常提到他；二來他的兒子李明正在這個班學習，又是班長，學習成績最好。這樣的話，理論與實踐一下子就掛上鉤，學生學得懂，記得牢。
我站起來對大家說：“好吧，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去肝膽道病房一趟，順便問候李伯父?！?
大家又是一陣雀躍，鼓起掌來，我連忙說：“注意呀，要養(yǎng)成習慣，這是醫(yī)院，不是在學校那樣隨便，要安靜些。”
轉眼間來到了肝膽道病室李伯父病床前，只見笑逐顏開的他，精神特別好，根本不像一個病人。他不停地說：“來來來！坐坐坐！有心，有心……”
李伯母和小妹妹也在床前陪他。李伯母忙得不停地打轉，小妹妹只會咧著嘴，拖著哥哥李明的手蹦蹦跳跳。
因為都是熟人，大家寒暄幾句之后，我便開口說：“李伯父，你的腹部還痛嗎？”
“進院后打了針，當夜就沒有劇痛了，嘔吐也止住了?！?
“那現(xiàn)在感覺怎樣呢？”
“現(xiàn)在總是感覺疲倦，沒有力，不想動，不想吃東西。上腹部總是不舒服，腹有點脹，大便不爽，時常稀爛。前天陳副主任查房檢查時，說我的肝有輕度腫大，有壓痛感。另外還覺得眩暈、心悸、失眠、多夢、記憶力減退。這些癥狀平時都有，近來似乎比較明顯?！崩畈副容^詳細地回答。
“你發(fā)現(xiàn)眼睛鞏膜帶黃、小便黃有多少時間？”我繼續(xù)追問。
“都有多年了，開始時朋友說我眼帶黃，但回去上班時與工友閑談起來，說是職業(yè)影響，整天在廚房里做炒手，油煙蒸熏所致。小便黃亦是吸入油煙，久而久之形成濕熱，內(nèi)濕在里。加上職業(yè)關系常食肥甘厚味，小便黃，大便不爽，想是必然的，并不見怪，同在一起的工友都有這種情況。平時我多飲些茶水，促使?jié)駸釓男”闩懦觯詼p少‘熱氣’。普洱茶、綠茶……我是少不了的，但是，上述癥狀一直都沒有多大的改善，腹脹、腹痛、小便黃似乎日漸加重?！?
同學們靜心聽著，想著，非常投入，不時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蘇娜插問：“李伯父，你食魚生有多長時間呢？”
“我呀，我……我從來都不喜歡食生東西的，亦知道生食不衛(wèi)生，只不過在蒸飪過程中，魚肉沒有熟透這種情況經(jīng)常有。因為廣東人，特別是香港、廣州的食客很講究：鮮、嫩、清、爽。魚肉蒸煮過熟，蛋白纖維老化，吃起來帶澀味，不夠鮮甜。所以人們認為寧可不熟，也不能過熟。最突出的表現(xiàn)是在‘打邊爐’，魚片切得過薄容易散，切得厚就不容易熟了。我干這一行已經(jīng)有幾十年了，接觸確實多?！?
李伯父回答完大家提出的問題后，一念忽回想起自己的治療情況，趁機對我說：“老師，這病治療有什么好的辦法嗎？聽李明說，這病可以做手術是嗎？”
現(xiàn)在對李伯父的病史、病情大家已經(jīng)了解差不多了，總結一下很有必要?；卮鹄畈傅膯栴}，也就是回答大家心目中的問題，借此機會一舉兩得。
我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上一個病例是肝吸蟲的急性感染，李明分析得很好，把問題都講清楚了；張莉別開一面的分析也不錯，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對比作用。那么這個病例又怎樣呢？根據(jù)我手頭上的材料，做過B超：癌變、肝硬化、膽石癥基本上可以排除了。但根據(jù)B超的圖像，膽囊增大，邊緣毛糙不清；血像白細胞增高；肝膽區(qū)有明顯的壓痛。再根據(jù)以往的病史材料，說明是一個慢性膽囊炎，急性發(fā)作病例。但它的原因是什么呢？屬于什么性質的呢？誰來講講？”
張莉直截了當大聲說：“老師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當然可以，那你說吧！”
張莉的聲音已經(jīng)夠響亮的了，但還是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說：“上一個病例是肝吸蟲急性感染，引起消化功能紊亂，而出現(xiàn)一系列腸胃癥狀。那么，這個病例應該是肝吸蟲慢性感染，引起消化功能紊亂。比如：倦怠、乏力、食欲不好、胃附近不舒服；腹脹、大便不爽、時有稀爛等癥狀，充分表現(xiàn)出來。
“從流行病學和病史來說，他沒有大量、短時間內(nèi)食生魚蝦的情況。但經(jīng)常有‘打邊爐’食半生熟淡水魚片的歷史。也就是說，他每次食下肝吸蟲的囊蚴數(shù)量不多，但機會多，次數(shù)也多。久而久之蟲體漸漸增多堵塞肝內(nèi)小膽管，甚至膽囊、總膽管都會累及。膽汁不能順利地流經(jīng)十二脂腸幫助消化，所以出現(xiàn)一系列消化功能紊亂的癥狀，就是這種原因。
“亦由于膽汁排泄受阻，膽囊炎、膽石癥的機會就會多了。雖然，李伯父經(jīng)B超檢查未發(fā)現(xiàn)膽石癥，如果是有，亦不足為奇，有人說膽囊炎與膽石癥是雙生子不無道理?！?
張莉越說越興奮，勁頭十足，思路敏捷而開闊。剛停頓一下，眨眨眼，還覺不足，繼續(xù)說：“至于眼睛鞏膜帶黃、小便帶黃問題，亦在預想之中。道理很簡單，肝膽道有炎癥，有阻塞，有膽汁排泄不暢順，多余的一部分膽汁往哪里去呢？當然往血液里滲入，所以導致眼睛鞏膜黃、小便亦黃。由于肝膽道并非完全阻塞，所以這個病例稍微帶黃，不像前幾個病例那樣黃到像個‘金瓜’。”
話音剛落，熱烈的掌聲響起，張莉一臉通紅，擦著額頭雨水般的汗，一屁股坐下，心情好極了。
我急忙站起來，做出安靜的姿勢，莊重地說：“要注意把聲音放細些，要安靜，這里不是開晚會。”
我略為停頓一下繼續(xù)說：“張莉今天分析得特別好，提高了大家的學習興趣，情緒非常高漲。在病房里大家要學會細聲講大事呵！以后實習時到病房接觸病人的機會可多啦?！?
說實在話，我今天特別高興，眼看張莉進步了。其實她的水平并不比李明差啊！學習充滿競爭，有競爭就會有進步。他們知道自己是來自各條戰(zhàn)線上的基層醫(yī)生、鄉(xiāng)村醫(yī)生、廠醫(yī)。由于是文化大革命后期產(chǎn)物，根本沒有學習過什么基礎知識，是當時的“急熟鍋”醫(yī)生?，F(xiàn)在難得有機會集中起來復訓提高，對知識的渴望使他們拼命地補不足，這種精神可嘉。
時間不早了，李伯父看見我們這樣認真地對待每一個病人，心里很高興。他的面容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樂呵呵的，他是一個見世面、懂禮貌的人。大家對他的印象很好。
我對他說：“你的病情目前無多大問題，待肝膽道炎癥消除后，我計劃給你驅蟲?！?

消化科病區(qū)，肝膽道病房大夫正詳細地向病人及其家屬詢問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