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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科院力學所

郭永懷小傳

力學園地
2014年01月23日

編者按:

郭永懷所長是我國近代力學事業(yè)的奠基人之一,他長期從事航空工程研究,擔負了國防科學研究的業(yè)務領導工作,為發(fā)展我國的導彈與核彈事業(yè)作出了重要貢獻。1999年被授予“兩彈一星榮譽勛章”,是該群體中唯一一位獲得“烈士”稱號的科學家。值此郭所長逝世45周年之際,我們轉載上海大學戴世強教授博客中的一篇文章,以表達我們對郭所長的懷念。


郭永懷小傳

李家春  戴世強

1968年12月5日,一架從我國西部核試驗基地附近飛來的飛機,在北京機場著陸時失事。在這場意外事故中,我國卓越的力學家、應用數(shù)學家郭永懷同志不幸罹難。

光陰荏苒,轉瞬過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里,人們經常重復著一句話:“要是郭所長活著就好了?!边@句樸實的話,寄托著人們對郭永懷同志的深切懷念。

大家為什么這樣懷念郭永懷同志?是因為他是一個叱咤風云的英雄?還是因為他是個神機妙算的奇才?不,不,他是一個平凡的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不過是科學道路上的一顆“鋪路石子”。然而,正是他,一步一個腳印,與他的同事們一起,用辛勤的勞動開創(chuàng)了我國的近代力學和尖端武器事業(yè)。他是一個誠實正直的科學家。

勤奮攻讀的窮學生

1909年,郭永懷出生在膠東半島榮成縣的一個海邊小村——西灘郭家村。父親務農,家境貧寒。郭永懷自幼就幫著家里拾柴禾、放牛、趕“小海”。他的叔叔是個秀才,看到郭永懷從小好學,就把他帶到自己的私塾里去念書。村子里沒有高小,讀完私塾后,郭永懷考取了離家45里遠的石島鎮(zhèn)明德小學。勤奮刻苦使他在班上嶄露頭角,并以優(yōu)秀的成績畢了業(yè)。接著,郭永懷考取了青島大學附中公費生,成了村子里的第一個中學生。在中學里,郭永懷廢寢忘食地鉆研學問,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在自然科學方面開始顯露才能。老師鼓勵他在中學畢業(yè)后要繼續(xù)深造。

1929年盛夏,貧窮的郭永懷孤身一人來到天津。在熱心的山東老鄉(xiāng)幫助下,打聽到南開大學將招收為數(shù)不多的公費生,他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南開大學預科理工班。當時,學校里有一些學生嫌郭永懷“土氣”,不屑與他為伍,而郭永懷則一頭扎進了知識的海洋,并且找到了三五個志同道合的“寒門弟子”,在一起組織了一個新穎的讀書會——“微社”。他們平時相互切磋砥礪,星期日聚會,報告交流學習心得,數(shù)年如一日,從未間斷。微社的同伴后來多數(shù)成了學者名流,其中有數(shù)學家胡世華,經濟學家陳振漢等,他們把郭永懷視為忠厚長者,對他的人品學問十分佩服。

1931年,郭永懷轉入本科,決心攻讀物理學。南開大學當時沒有物理系,他打聽到電機系有一位物理學教授叫顧靜薇,就投到她的門下,成了她唯一的物理專業(yè)的學生。顧先生非常賞識這位好學不倦的學生,為他單獨開課。

當時,在北京大學物理系有位著名的光學專家饒毓泰教授,曾在南開任教。顧先生認為,郭永懷應該到他那兒深造。1933年,這位渴求知識的青年得到了北京大學物理系的獎學金。從此,他在名師指點下,學業(yè)上更加突飛猛進。兩年之后,他成了饒先生的研究生,饒先生也為有這樣一個數(shù)學、物理上造詣頗深的學生和助手而感到高興。

抗日戰(zhàn)爭開始之后,1938年,郭永懷隨校遷往昆明西南聯(lián)大。這時他的興趣從光學轉向力學。當時,他借住在昆明的昆華中學高中部。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里真可人才濟濟,其中有后來成為知名學者的錢偉長、林家翹、段學復、汪德熙等人。1939年仲夏,傳來招收中英庚款留學生的消息,小院子里一時沸騰了,多數(shù)人躍躍欲試。饒毓泰教授極力推薦郭永懷應試。原先,考試委員會準備招收力學專業(yè)研究生一名,郭永懷與錢偉長?、林家翹一同應試。結果全部被錄取。1940年9月郭永懷便出國開始了留學生涯。

在跨聲速領域取得重大成就

1940年9月,郭永懷同錢偉長?、林家翹一道,遠涉重洋,來到加拿大多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oronto)求學。他們在該校應用數(shù)學系的名教授、力學家辛吉(J. L. Synge)的親自指導下進行學習。半年之后,他們都取得了出色的成果。該校最優(yōu)秀的學生與他們相比,也相形見絀。辛吉教授贊嘆說:“想不到中國有這樣出色的人才,他們是我一生中很少遇到的優(yōu)秀青年學者!”。郭永懷在加拿大不到一年,就完成了《可壓縮粘性流體在直管中的流動》這篇具有獨特見解的論文,獲得了碩士學位。接著,他向辛吉教授表示要研究一個更難的題目:可壓縮流體跨聲速流動的不連續(xù)問題。辛吉回答說,可以做,但是很不容易?。∮捎趯煂Υ艘膊簧跏煜?,郭永懷決心求教于當代航空大師——馮 卡門(von. Karman)。

1941年5月,郭永懷來到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所在地——帕薩迪那(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Pasadena, Calif.)那里,有一大批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流體力學和空氣動力學專家聚集在卡門身邊,有裝備最為先進的古根漢姆航空實驗室(GALCIT),對于立志投身于航空工業(yè)的郭永懷來說,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優(yōu)良環(huán)境。他向卡門陳述了自己想攻跨聲速難題的想法,不料正中卡門的下懷。這位性格熱情的大師對站在他面前的靦腆的青年學者十分喜愛。原來,他自己和他的同事也在探索這個棘手的難題呢!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期,國外航空工業(yè)蓬勃發(fā)展,已具有相當高的水平,其標志之一就是飛行速度不斷提高,達到每小時700公里。可是,當人們嘗試進行跨聲速飛行時,也就是說,飛行速度接近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約每小時1200公里)時,卻遇到了極大的困難。飛機一達到這種速度,駕駛員感覺到一系列蹊蹺的現(xiàn)象:飛機受到的阻力劇增,支撐飛行的升力驟降,舵面失靈,頭重尾輕,甚至機翼、機身發(fā)生強烈振動。這一切像一堵高墻,阻擋了航空工業(yè)發(fā)展的道路,人們稱它為“聲障”。多少勇敢的飛行員試圖逾越這一障礙,可是結果都是機毀人亡,以失敗告終。難道“聲障”果真是不可逾越的嗎?這是擺在當時力學家和航空工程師面前的一個嚴重問題。

可是,要在理論上解決這個問題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是一個難題,根本沒有現(xiàn)成的方法可以因循。憑著郭永懷的才識完全可以避開這個難題,另走一條平坦大道,博士學位唾手可得。但是,為了科學的發(fā)展,他偏偏選擇了這條荊棘叢生的崎嶇小道。當時,加州理工學院的航空系正處在全盛時期,人才濟濟,即使在這些出類拔萃的人物中,也很少有人敢沾這個難題的邊。馮卡門非常欽佩這個中國青年的無畏精神,并盡力為他創(chuàng)造良好的條件,使他能集中精力,攻克難關。馮卡門逢人便講:“郭正在做一個最難的課題,你們不要用零碎事情去打擾他?!?/p>

從此,郭永懷開始了最艱苦的研究工作。

歷經困難、挫折和失敗,通過4年多時間的辛勤勞動,郭永懷終于在跨聲速流動的研究上取得重大成就,1945年,他以堅強的毅力,完成了有關垮聲速流動不連續(xù)解的出色論文,獲得了博士學位。錢學森的評價是:“郭做博士論文,找了一個誰也不想沾邊的題目,但他孜孜不倦地干,得到的結果出人意料。”

郭永懷在跨聲速領域里的學術成就博得了世界公認。值得指出是是:他和錢學森一起提出了上臨界馬赫數(shù)[*]的概念。這是一項重大發(fā)現(xiàn),為解決跨聲速飛行的工程問題提供了理論基礎。由于科學家和工程師的共同努力,人類終于在1948年突破了“聲障”,跨聲速飛行獲得了成功。郭永懷的研究成果在其中起了重大作用。

在應用數(shù)學方面做出重大貢獻

1946年,由于他在空氣動力學研究方面做出了突出的成就,在康乃爾大學(Cornell?University)主持航空研究生院的西亞斯(W. R. Sears?)教授決定,聘請郭永懷前去任教。9月間,郭永懷來到美國東部風景秀麗的綺色佳城(Ithaca, N. Y.)。在那里,他度過了十個春秋,主要從事粘性流體力學研究。

十九世紀末,德國哥廷根大學(Gottingen)的數(shù)學家克萊因(F. Klein)參觀了1893年在美國芝加哥舉辦的紀念哥倫布(C. Columbus)發(fā)現(xiàn)新大陸400周年展覽會,感到歐洲國家要同美國抗衡,必須把自然科學應用到工業(yè)生產中去,從而建立哥廷根應用力學學派。從此,力學家們開始憑著正確的物理模型和靈巧的數(shù)學方法相結合,解決了很多對于科學和工程技術有重大意義的力學難題。郭永懷在老師、哥廷根應用力學學派的傳人馮卡門的影響下,繼承優(yōu)良的科學傳統(tǒng),以科學和工程融合的態(tài)度從事研究工作。由于他擅長數(shù)學分析,因而能高屋建瓴,洞察復雜的數(shù)學方程的本質,準確無誤地估計各物理量的數(shù)值關系,駕輕就熟地獲得簡潔、優(yōu)美、合用的數(shù)學結果。他在求解跨聲速問題時,就是由于他在函數(shù)論方面的高深造詣,使他比別人處于有利地位,克服速度圖法(Hodograph)中的難點,捷足先登。當時,在康乃爾大學航空研究生院主要由西亞斯、郭永懷、康脫洛維支(A. Kantrowitz)三人主持教學和研究工作,他們的學術風格和專長各有千秋,但遇到數(shù)學上的疑難問題,往往要找郭永懷去解決。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由于解決非線性問題的需要,奇異攝動法正在醞釀著新發(fā)展。所謂攝動法(Perturbation Method),指的是用問題中出現(xiàn)的小量(小參數(shù))將未知量進行級數(shù)展開,從而使控制方程得到簡化的數(shù)學方法。但應用起來,常發(fā)生奇異性困難:所得到的解有時在某些區(qū)域失敗。原因在于,實際問題中常出現(xiàn)不同的空間、時間尺度,必須對各個區(qū)域、各個變量分別處理。上世紀末,龐加勒(H. Poincar )用對問題中的參數(shù)也作級數(shù)展開的方法解決了部分困難;本世紀初,馮卡門的老師普朗特(L. Prandtl)在研究粘性流體力學時提出了一種辦法——邊界層理論[?],把粘性起重要作用的邊界層和粘性可以忽略的層外區(qū)域分頭處理,再對接求解,攝動法又向前邁進了一步。此后四五十年,這種奇異攝動法一直停滯不前了。1949年,英國的萊特希爾(M. J. Lighthill)發(fā)展了龐加勒的思想,把自變量的坐標也進行展開提出了變形坐標法,解決了不少無粘性流動問題。郭永懷在考慮自己的難題時,敏感地抓住了這一新生事物,巧妙地把它與普朗特的邊界層理論結合起來,大膽地應用于粘性流動問題,經過極其復雜的運算,初步解決了存在多年的不可壓縮平板邊界層前緣解的奇異性問題,于1953年發(fā)表了《在中等雷諾數(shù)下繞平板的不可壓縮粘性流動》這篇論文,提出了準確描述平板前緣流場的新結果。之后,他再接再厲,用這一方法解決了有關的激波-邊界層相互作用問題,于1956年發(fā)表了這一成果。目前這兩篇文獻已經成為奇異攝動理論的經典著作。1956年,錢學森在綜述這一有普遍意義的數(shù)學方法時,為了紀念對此做出貢獻的開創(chuàng)者,把它命名為PLK方法,即龐加勒-萊特希爾-郭永懷方法。

郭永懷在力學和應用數(shù)學上的一系列成就使他又一次馳名世界。英國的萊特希爾教授、日本的谷一郎教授相繼邀請他前去講學。遺憾的是,這一愿望始終未能實現(xiàn)。

郭永懷在棲身國外的日子里,深切懷念著處在水深火熱的祖國。

新中國成立前夕,校內出現(xiàn)進步組織——中國科學工作者協(xié)會美國分會,他欣然參加,而且有會必到,他還經常把朋友們邀請到家里,熱烈地討論祖國的命運和未來。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誕生了,回國探親后的夫人李佩給他帶來了祖國經歷滄桑巨變的佳音。他倆恨不得立即飛回祖國,參加建設??墒牵敃r中美關系正蒙著一層陰影,阻力重重。

1953年,應錢學森邀請,郭永懷利用休假回到帕薩迪那。那時,錢學森情緒很壞,美國政府因不準許他歸回祖國而限制了他的人生自由,他滿腔怒火,心情激動,向多年的知己傾訴衷情。其實郭永懷的心情也是一樣,但他克制地規(guī)勸好友說:“不能心急,也許要到1960年美國總統(tǒng)選舉后,形勢才能轉化,我們才能回國。”他們握手相約,只要一有機會就立即回國。

1955年,周恩來總理在日內瓦經過外交上的斗爭,并贏得了勝利,錢學森同志歸國了。郭永懷更是歸心似箭,1956年11月,郭永懷毅然放棄了在美國已經獲得的榮譽、地位和優(yōu)裕的工作、生活條件,回到了闊別多年的祖國。

開拓我國的力學事業(yè)

郭永懷回國后不久,就與錢學森一起擔任剛成立不久的力學研究所的學術領導工作。當時,我國力學科學事業(yè)處在極其落后的狀態(tài),舊中國遺留下來的是一支小小的理論隊伍和陳舊不堪的少量設備、儀器,許多學科是完全空白。郭永懷同力學界專家們一起運籌帷幄,認真研究了近代力學的發(fā)展方向,開拓了一些有重要意義的新興領域。制訂了學科發(fā)展規(guī)劃,提出了開展力學研究的正確途徑,使得我國力學界的面貌大為改觀,在短短的幾年內,某些方面已接近世界水平。

1957年,郭永懷經過精心準備,在力學所作了現(xiàn)代空氣動力學研究的報告,運用他豐富的學識提出了國內空氣動力學(特別是高超聲速空氣動力學)的發(fā)展方向,發(fā)表了許多精湛的見解。1958年春,他和力學研究所所長錢學森、黨委書記楊剛毅泛舟昆明湖,給力學所制訂了為“上天、入地、下海”服務的發(fā)展方向,提出了要填補原有空白,大力進行空間技術、高速空氣動力學、爆炸力學和高速水動力學的研究,對力學所日后的發(fā)展產生了重大影響。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人類進入了空間技術時代,一些發(fā)達國家正在積極開展巨型導彈與火箭、人造衛(wèi)星的研制。這時飛行器的速度已經接近或達到擺脫地球重力所必須的第一宇宙速度,于是,高超速空氣動力學自然地成了力學研究的前沿陣地。高超聲速流,即來流馬赫數(shù)大于5的氣體流動,是錢學森早年提出的一個新概念;為了使人們更加注意飛行器周圍空氣經過強烈壓縮后的高溫環(huán)境中的物理、化學現(xiàn)象,郭永懷把分子振動、離解和化學反應對流場有重大影響的流動稱為超高聲速流,并認為必須著重研究這種流動。后來的發(fā)展證實了這種預見的正確性。

看準了這一方向之后,郭永懷毫不遲疑地從理論研究和實驗研究兩方面組織隊伍開展工作。他將北京地區(qū)的力學研究隊伍組織起來了,成立了一個高超聲速氣體動力學討論班,進行理論的探索和研究。由于郭永懷的出色組織和指導工作,在高超聲速氣體流動力學的理論研究方面,取得了豐富的成果。

在高超聲速領域里,由于飛行器周圍空氣的強烈壓縮和摩擦,造成了攝氏幾千度的高溫環(huán)境,普通材料制成的飛行器必定會燒融成一堆廢物,因此,“熱障”就像當年的“聲障”一樣,成為力學工作者和工程師們必須逾越的障礙。郭永懷很早就認識到,必須在飛行器表面涂上放熱材料(即燒蝕材料),并且堅定地認為,與理論研究同時,必須大力開展燒蝕材料的實驗研究。在國際上技術保密的狀況下,國內必須因陋就簡、自力更生地開展工作。六十年代初期,力學所進行了上百次大型試驗;在以后的動亂的歲月里,力學所和有關單位的同志們按照郭永懷同志的想法,繼續(xù)進行實驗和理論研究,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摸索出行之有效的防熱途徑。最近,我國洲際導彈的試制成功和人造衛(wèi)星的返回,標志著我國科學工作者在克服“熱障”方面邁出了可喜的一步,而這里面就凝聚有郭永懷同志的一份心血。

郭永懷在從事高超聲速課題的理論研究和分析計算的同時,對實驗研究也十分重視。他認為,搞實驗要符合中國的國情,決不能貪大求洋。在郭永懷的指導下,搞起來激波管、激波風洞,代替了大型風洞進行實驗研究。他十年如一日,大力抓這兩項實驗設備的建設和測試工作,并建立兩個研究組,在郭永懷的指導下分別承擔這兩個項目的研究工作。至今這兩個組已發(fā)展成一個研究室,十多年來,為基礎研究和國防任務提供了大量可靠的數(shù)據;而且為我國氣動實驗基地建設同類大型實驗設備摸索了途徑;更為重要的是,培養(yǎng)了一批既懂實驗技術,又會理論分析的人才。

爆炸力學,這個近年來迅速發(fā)展的新學科也引起了郭永懷的極大關注。五十年代末期,他就親自過問,組織起一支研究隊伍。翻開他的記事本,可以看到,爆炸力學的各項任務課題始終占著重要地位。他時刻牽掛著長江三峽水電站、成昆鐵路以及大型國防工程建設。在搞任務的過程中,他又經常語重心長地對大家說:“我們不能單純地完成一項項具體任務,還要從中找出規(guī)律性的東西,這樣才能有所發(fā)展,有所前進。”他給大家選定爆炸物理學方面的參考書,要求年輕人一定要讀懂、讀通。在他的關懷下,在當時還很年輕的室主任鄭哲敏的率領下,爆炸力學研究室迅速地成長了起來。這個研究室多年來進行了成百上千次實驗,完成了爆炸成型、定向爆破、穿甲破甲等方面的許多重要任務,多次獲獎,為社會主義建設做出了積極貢獻,并在爆炸相似律、空化理論、流體彈塑性模型等方面,為爆炸力學這門新興學科充實了內容。

電磁流體力學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以來出現(xiàn)的新興學科,主要研究導電流體在磁場中的運動規(guī)律原來是天體物理學氣體放電方面的研究領域。五十年代以來,由于能源危機迫在眉睫,也由于高速流動中的電力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這一學科引起了更多方面的關注。郭永懷抓住這一苗頭,在力學所親自策劃組織了電磁流體力學研究組(后來發(fā)展成一個研究室)。他以科學家的遠見卓識,為這個組選定了三個重要的研究課題:磁流體和等離子體穩(wěn)定性、磁流體直接發(fā)電、同位素的電磁分離。在郭永懷的鼓勵和指導下,這個室的同志們做出了一批成果,寫出了一批專著和論文,有關等離子體穩(wěn)定性的一些工作還受到了國內外有關方面的重視。這支隊伍成了我國電磁流體和等離子體研究的中堅力量之一。

為研制核武器奮斗

1980年1月,錢學森同志在《郭永懷文集》后記中寫道:“郭永懷同志歸國后奮力工作,是中國科學院力學研究所的主要學術領導人;他做的比我要多得多(因為錢已把主要精力用于國防科研事業(yè)——筆者注)。但這還不是他的全部工作,1957年初,有關方面問我誰是承擔核武器爆炸力學最合適的人,我毫不遲疑地推薦郭永懷同志。郭永懷同志對發(fā)展我國核武器是有很大貢獻的?!笔聦嵈_實如此。作為國防科研事業(yè)的忠誠戰(zhàn)士,郭永懷沒有辜負黨和人民的重托。他認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必須首先組織起精悍的研究隊伍。讓大家充分掌握必需的基礎科學知識。他和大家一起制訂了近期、遠期規(guī)劃,研究措施對于飛行力學、流體力學和環(huán)境科學等方面的問題進行了細致入微的指導,并親執(zhí)教鞭,給大家講授了爆轟學這門涉及流體力學、固體力學、高溫物理學和化學的邊緣學科。他事必躬親,不僅為大家安排了各種研究課題,而且自己動手作了大量的計算工作,解決了核武器研制中的許多重大的疑難問題。為了攻克科學和工程技術難關,他親自參加和主持各種技術委員會、研究班,討論會,以他淵博的知識,提出很多極有價值的意見和建議,為我國核武器研究做出了積極的貢獻。由于他和同志們的共同努力,我國核武器的水平在短時期內迅速接近于世界水平。1964年10月16日,當我國上空冉冉升起第一朵蘑菇云時,他正在現(xiàn)場附近,他的激動的心情是可以想見的。此后,他更加兢兢業(yè)業(yè)地投入新的戰(zhàn)斗。除了參與核武器研制工作之外,他還對火箭發(fā)動機、超低空導彈、反導彈武器的研制和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的設計做出了重要貢獻。

辛勤培養(yǎng)力學人才

郭永懷深深地懂得,要使我國的科學事業(yè)興旺發(fā)達,光有少數(shù)老專家是不行的,必須不斷地培養(yǎng)成千上萬的后繼者。因此,他把培養(yǎng)年輕一代的力學工作者視為自己的神圣職責。他常把自己比喻為“一顆鋪路石子”,讓年輕人從他身上踩過去。為培養(yǎng)下一代無私地貢獻了自己的一切。

回國不久,他就與周培源、錢學森、錢偉長等一起,規(guī)劃了全國高等學校力學專業(yè)的設置;組織領導了全國三屆力學研究班;接著,他兼任新成立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化學物理系主任,為該系的創(chuàng)立操勞籌劃;同時,他還在該校的近代力學系開課,講授邊界層理論;他親自帶研究生,培養(yǎng)助手,指導一批青年搞研究工作。他循循善誘,誨人不倦,以淵博的學識和出色的指導藝術,以他的全部熱情和關懷,為祖國造就了一大批優(yōu)秀人才。

1962年夏,郭永懷正在為在科大開講“邊界層理論”緊張備課,同助手們一起編寫講義。他幾次放棄休假療養(yǎng)的機會,堅持與助手們一起緊張工作,經過幾個月的時間,終于編出了第一流的《邊界層理論講義》。它篇幅不大,內容精辟,是郭永懷同志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由于他有著豐富的研究工作經驗,見解深邃,因此講課別具一格,使學生們不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使人事隔多年依然記憶猶新。

他對青年同志的指導和幫助是啟發(fā)式的,循序漸進的。一開始,他先出一個簡單的題目,指定有關的參考書籍與文獻;然后誘導青年同志做更復雜一些的題目,讓青年同志自己去查閱文獻、資料;接著,再著手做沒有現(xiàn)成文獻可直接借鑒和應用范圍更廣的課題,有時還要求用實驗來驗證所得的結果。通過這一過程,許多青年同志學到了獨立進行科學研究的本領。

郭永懷不茍言笑,但對青年一代總是寄予深情,和藹可親。他對于所安排的頭緒眾多的課題,心里有一本“明細賬”。青年研究人員經常會收到他寫來的紙條,上面是他那剛健的手跡,往往寫的是幾篇可供參考的文獻;有時,他親自把書籍、文獻送到青年人手里;有時,他突然跑來與大家討論,用他考慮到的一個更好的想法來解答上次提出的問題,對于青年同志寫的研究報告,他都要反復推敲,仔細修改。為了業(yè)務工作,大家可以隨時去叩他的門,而他總是放下手頭的工作,與來人熱情地討論。郭永懷就像一個辛勤的園丁,為培養(yǎng)年輕一代的力學工作者付出巨大的心血。

治學嚴謹??勤奮終身

肩負著發(fā)展我國近代力學和尖端科學事業(yè)的重任,郭永懷始終有一種緊迫感。因此,他總是不知疲倦地工作著。他的工作日程表永遠是排得滿滿的,力學所和有關單位的業(yè)務問題,事無巨細,他都要親自過問;大批文件和科研報告需要他處理。他從不午休,晚上經常工作到深夜;他沒有節(jié)假日,不是照樣到所里上班,就是在家里埋頭書案,博覽群書。正因為他無休無止地追求著新的知識,所以對國際上近代力學和尖端技術